過去100年來，美國境內的水壩數量居於世界之冠。水壩工程就是堵住河流並將其馴服，以達發電、灌溉、防洪、儲水等多元目的。按美國陸軍工程師團（US Army Corps of Engineers）的紀錄，約有7萬5千座壩高高於6英尺的水壩，分佈在美國境內的河道上，更有高達數萬座較小型的水壩塞住各處的河流。（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［The 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］估算，如果把各種大小水壩都算上的話，美國有超過250萬座水壩。）美國內務部長布魯斯‧巴比特（Bruce Babbitt）最近形容：「這就意味美國獨立以來，我們平均每天都在建一座大壩。」

拆壩並非新興的觀念

水壩對河系的深遠影響，人類其他的所作所為大多無可比擬。所以，只要談及保護河川資源並加以復育，水壩的相關論述舉足輕重。無論在美國或世界各地，許多重要的環境運動均以反對興建大型水壩為主。反赫奇赫趣水壩（Hetch Hetchy Dam）、反大理石峽谷水壩（Marble Gorge Dam）、反峽谷橋水壩（Bridge Canyon Dam）、反得利戈水壩（Tellico Dam），還有反長江三峽水壩（Three Gorges Dam），都是重要的環境運動例子，焦點皆為審視大興水壩對環境、經濟、社會所造成的成本及好處。

美國工程師在蒙大拿州監督彌爾鎮水壩（Milltown dam）的拆除作業，拍攝時間不明。（圖文／路透）

河流歷史裡較為人所漠視的一頁是美國已經拆除了大量的水壩。更鮮為人知的則是美國已經拆除了上百座的小型水壩，還有上千英里的河流已經恢復原本的川流生機。近幾十年來，將不安全、不需要、或已無用處的水壩加以拆除，是業者處理這些水壩公認的方法。拆壩這個主意並沒有時下一些人所講的那麼基進；基於各式原因，各種機關團體經常行之。恰如其它建築或人為建設，水壩有一定的壽命，一旦沒有用處，或變得危險，往往就遭拆除。

水壩對社會有重要貢獻，但亦會危害河流並威脅野生生物，有時候，水壩附近的社區也深受其害。有些水壩已無法提供任何利益，但卻一直危害河流。另一些水壩則帶來重大影響，提供的利益便顯的不足為觀。還有一些不是太老舊，就是不安全，甚至既老舊又危險，保養費用甚鉅。就以往的經驗來看，拆除上述這些水壩為合理之舉，得以根除因水壩衍生的負面影響及安全疑慮。

近年來，人民越來越常討論是否拆除某些堵塞了重要河段的水壩。美國各處皆有計畫將遭拆除的水壩，全國及地方新聞媒體多次報導過這些計畫，更刊登過多篇文章。儘管拆壩已成為美國的一項國家政策，而這項政策也越來越多人討論，但令人訝異的是，很少人注意到美國境內已經拆掉了上百座小型水壩。

修復河系，降低危險疑慮

對拆壩議題有興趣的人很難取得以往拆壩的相關資料。雖然已有諸多書籍討論水壩的工程面，也有不少文獻記載反水壩運動，卻少有著墨於拆壩歷史的資料。公民和決策者在考慮水壩的前景時，很難用過去相似的經驗作為他山之石。不管是從各個角度評論拆壩經驗的文獻，亦或完整記載拆壩經驗的匯集，迄今盡付闕如。

為了裨補這方面資訊的缺漏，美國河川組織（American Rivers）、地球之友（Friends of the Earth）、鱒魚不設限（Trout Unlimited）共同編輯撰寫這份報告，以提供一些已遭拆除的水壩的資料，並記錄相隨而來的生態、安全、經濟層面的好處。我們的研究發現，1912年以降，美國境內已經拆了超過465座水壩。據我們的紀錄，這些遭拆除的水壩原本座落於全國各地，從華盛頓州到佛羅里達州，從緬因州到加州，從德州到北達科他州。換句話說，美國從東至西、從北至南，皆有水壩已遭拆除。

這本報告除了列出全國各地已被拆除的465座水壩，還匯集了26個拆壩的個案研究。其中25個案例是有關成功拆除的水壩，拆除這些水壩修復了河系的健康並降低危險疑慮，在某些情況下，拆除水壩更可以振興附近的社區。用拆壩來達到上述目標是划算的。我們也記載拆除愛德華要塞水壩（Fort Edward Dam）的失敗經驗，不管在這本報告或拆壩歷史裡，此次的失敗經驗與成功經驗一樣重要，亦告誡我們在拆壩的過程中，有哪些錯誤是應該避免的。

我們之所以會選這26個個案，除了因為各個案例分別代表不同地區的拆壩經驗，也因為拆除這些水壩帶來了下列一項或多項不同層面的好處：恢復生態系統、消除對於大眾的危險、符合成本效益、振興地方社區。

這些個案不見得足以代表全國各地已拆除的465座水壩，但我們選這些案例以強調拆壩的成功經驗。承認拆壩成功的可能，並表揚這些成功作為，我們希望可以鼓勵更多水壩業主、自然資源負責人、保育人士、其他關心美國河流前景的人士，在水壩的生命週期中適合作決定的時機，將拆壩列為選項並加以考慮。

巴拉布河　拆除威斯康辛州的瓦特沃克斯水壩

拆霸好處：改善洄游型魚類及定居型魚類的棲息地、振興河岸空間、改善瀕危物種的棲息地、改善水質，及減輕納稅人負擔。

◎摘要：

瓦特沃克斯水壩（Waterworks Dam）位於威斯康辛州巴拉布市區（Baraboo），於1997年因未具實質用途而遭到拆除，之後，先前被該壩阻塞的巴拉布河（Baraboo River）河段140年來首次得以自由暢流。歷史上知名的「巴拉布湍流」（Baraboo Rapids）延亙5英里，在此湍流內的兩座小型水壩也將於3年內配合同一項魚梯工程予以拆除。這一系列拆除的水壩壩高9至20英尺不等，預計拆壩會大幅改善休閒漁場的漁獲量，同時讓州政府列為「受威脅」（threatened）的物種，及讓聯邦政府列為「特別關注物種」（Species of Special Concern），包括湖鱘魚和史前白鱘，能重回曾經棲息的水域產卵。最近發表的研究再再證明，這個地點不僅水質已經大幅改善，連漁場，包括小嘴鱸魚休閒漁場的漁獲量也暴增。當地越來越多划獨木舟的人利用此河流作為休閒用途，而振興河岸空間的工作也正在進行，其中包括興建一條新的「河岸步道」（Riverwalk），希望可以藉此重新連接市中心與河流兩個區域。

◎巴拉布河：罕見的湍流與育苗場

巴拉布河發源於希爾斯伯勒市（Hillsboro）附近，遂與威斯康辛河（Wisconsin River）匯合。巴拉布河總長度為100英里有餘，其流域涵蓋650平方英里，約為41萬5千英畝。整條巴拉布河的河道高程落差為150英尺有餘；流過巴拉布市的河段長4到5英里，河道高程驟降45英尺。如此密集的陡峭河道在威斯康辛州南部極為罕見，而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「巴拉布湍流」。比起密西西比河的支流威斯康辛河，巴拉布河雖較為小條，但卻是重要的「育苗場」，孕育來自威斯康辛河的魚。早期來此定居的白人覺察到河道高程的落差有生產機械動力的潛能。從19世紀中葉至晚期，各水壩是當地生活和經濟的動力，提供能源給磨坊、木材公司，及其他當地不可或缺的工廠。

◎水壩拆除之前的影響

「巴拉布」名稱源自法語「Riviere a la Barbeau」和美洲印地安人名「Ocoochery」，分別意指「鱘魚之河」和「多魚」。但隨著水壩興建完成，豐富的魚量和多樣的魚種便開始消失。巴拉布湍流原本湍急並有淺灘，生活於其中的魚類多樣且健康，但瓦特沃克斯水壩（Waterworks）、橡樹街水壩（Oak Street）、里寧米爾斯水壩（Linen Mills）共同將湍流變成了主要是鯉魚和黑鱸魚賴以生存的數灘死水。

瓦特沃克斯水壩拆除之前，威斯康辛州自然資源部（Wisconsin Department of Natural Resources）所作過的研究一再指出，有10種魚類僅生存在最下游水壩的下游，而在其他兩座的上游皆不見其蹤影，這證明那些水壩阻斷了魚類游動。可以無阻地游動不僅對許多魚種（包括小嘴黑鱸、白斑、鯰魚、湖鱘魚、匙吻鱘）很重要，對依賴魚類游動才得以生存的貽貝也很重要。此外，這3座水壩均無防洪功能；實際上，原本就高漲的水庫水位每當到達滿水位時，反而釀成鄰近地區的水患。

◎拆壩決定及過程

大眾認為瓦特沃克斯水壩有危害民眾安全之虞，於是開始討論拆壩是否可行。該壩老舊，結構嚴重退化且洩洪道的功能不足，未能通過1994年的安檢。巴拉布市直到遭令修復或拆除該壩後，才開始尋求解決方案。

拆壩的構想起初引起強烈反彈。如同大多數發源於水壩周圍的小社區，巴拉布市對瓦特沃克斯水壩和其水庫有強烈的情感依附。雖然如此，修復費用估計要比拆除費用貴上2到4倍。拆壩可以讓該市永遠免於目前及未來對於水壩的責任，且拆壩所費不到修復費用的3分之1，市府官員於是認為修復水壩不是謹慎的財政作為，因而決定予以拆除。雖然主要是經濟因素讓市府決定拆壩，但若非市長迪安•斯坦賀爾斯特（Dean Steinhorst）及其他社區領袖的先見之明，意識到拆壩後社區的環境及其他方面皆可能受益，復原工作少了他們的支持，也不可能會實現。

反對拆壩最直言不諱的是一個位於水庫旁的非營利機構，此機構有效延緩了多次的拆壩工作，從而增加了市府的費用，但其反對聲音並未持續。過去多次的評估確定了拆壩僅會帶來極微的不利影響，並制訂了配套措施以減緩這些影響，這些措施更把下列納入考量：從歷史的角度詮釋這3座水壩在社區發展的角色。

此外，橡樹街水壩和里寧米爾斯水壩的發電量不足為觀，且需維修。美國聯邦能源管制委員會（Federal Energy Regulatory Commission，以下簡稱能管會）擁有這2座水壩的管轄權。雖然州政府的監控工作僅限於公共安全層面，聯邦機構對於這2座水壩的檢查卻囊括一系列廣泛的公共利益標準，其中包括環保考量。聯邦能管會在核發營運證照的過程中，除有權要求申請單位花費鉅額研究這2座水壩對魚類、野生生物、娛樂品質、水質的影響，也可要求執行這2座水壩所需的維修更新。

由於該2座水壩的發電量極為少量，且營運收益僅略高於成本，漸漸成為業主的經濟負擔，導致業主益發傾向加以拆除。市府官員特別想拆除橡樹街水壩；拆除該壩後，巴拉布市施作水街（Water Street）急需的道路維修工程時，估計將可省下30萬美元。水街是前往「馬戲世界博物館」（Circus World Museum）的通道，此博物館是巴拉布市主要的旅遊景點，也是林林兄弟馬戲團（Ringling Brothers Circus）往年的冬季營地。

威斯康辛州溪流聯盟（River Alliance of Wisconsin）是一個全州性的民間倡議型河川組織，在巴拉布河的復育工作中扮演催化劑的角色。河川復育工作要求的品質可能很高，施作的規模可能很大，這個非政府組織於是四處籌募資金，開始進行一項魚道示範工程。這項示範工作演變成一項多方共同合作的工程，參與單位有橡樹街和里寧米爾斯這兩座水力發電水壩的私人業者、巴拉布市府、州政府，和非政府組織，其中包括威斯康辛州溪流聯盟、巴拉布河獨木舟俱樂部（Baraboo River Canoe Club）。

在贏得民眾對於拆除瓦特沃克斯水壩和其他水壩的支持上，大眾教育的角色不容小覷。由於缺乏資金，以致無法主動出擊，對民眾實施全面的教育工作。然而，魚道示範工程的參與單位不僅發現對大眾的宣導教育必須持之以恆，也提供資訊以助於下列個人團體作決策的過程：政府官員、社區領袖、相關的聯邦和州立機構，以及關心的民眾。

◎讓湍流棲息地回復自然流動

為了排定瓦特沃克斯水壩的拆除時間，淹水、泥沙搬運，以及如何避免干擾魚產卵等問題都幾經細心思考。該壩於1997年12月拆毀，水庫的水也完全放掉。巴拉布河獨木舟俱樂部贊助了好幾次的淨灘活動，以清除新暴露的泥灘上的垃圾；第一次的淨灘於水庫放乾後馬上舉行。水壩主體採用反鏟式鑿岩機予以拆除。當初水壩由位於河床底層的重型強化鋼架支撐，所以由爆破專家協助完成拆除壩體。此壩早期經過好幾次的改建，早期的壩體遺留下來的木材和岩石，加上拆壩後留下的水壩碎石，都用來穩定河岸。該水壩到4月底才完全拆除。拆壩後暴露的泥灘非常肥沃，並藏有大量的種子。儘管未藉助人工播種，前水庫範圍不到2週就開始看到植物幼苗；而河岸區也在6週內全面長出植物。

◎拆壩的好處：

•大幅提升休閒漁場的品質。

•復育稀有湍流棲息地。

•振興社區，且預期可以復育都市的河岸空間。

•根除公共危險

•替納稅人省錢

◎河川復育：

拆除瓦特沃克斯水壩後，河川棲息地的情況旋即好轉。春季洪水完全淹沒位於最下游的水壩，魚群得以從上面游過，漁業生物學家此時即在瓦特沃克斯水壩舊址發現鱘魚的蹤跡。

據威斯康辛州自然資源部的調查，水壩拆除18個月後，瓦特沃克斯水壩舊址上游的魚種數量增加了一倍有餘，從先前11種倍增為24種之多。

據該調查，小嘴黑鱸的數量從原先僅存的3隻增為87隻，這種魚無法生存於水質惡劣的河流，顯示水壩舊址的水質已經獲得改善。優質的湍流棲息地在威斯康辛州南部的河川極為罕見，而拆除瓦特沃克斯水壩已讓4分之3英哩長的湍流棲息地回復到自然流動的原貌。威斯康辛州其他許多社區也已拆除小型水壩，民眾在這些社區享有更多的娛樂機會，尤其是划獨木舟的機會，不但能吸引遊客，並能增加高利潤商機。上述的改善情況，加上其他未提及的好處，皆極有可能使巴拉布這個小鎮的經濟獲得改善，並再次讓巴拉布河成為整個社區的一部分。

◎拆除水壩的意義

橡樹街和里寧米爾斯水壩將於2003年前拆除。橡樹街水壩原定於1998年拆除，但因上游發現沉積物遭受污染致使拆除時間延後。該污染物後經證實為煤焦油，是一種副產品，產自1800年代末期，在整個中西部地區所使用的煤氣化程序。美國阿蘭特能源公司（Alliant Energy）前身為威斯康辛州電力照明公司（Wisconsin Power & Light），於1913年買下該場地，故需支付清理費用，清理工作預計將於短期內完成。另外，橡樹街水壩預訂於今年冬季（1999 -2000年）拆除。

里寧米爾斯水壩位處最下游，也是3座水壩中最後將被拆除的一座。位於較上游的2座水壩拆除後沖刷而下的沉積物，覆蓋在里寧米爾斯水壩後方已遭截留一世紀之久的沉積物之上，導致拆除里寧米爾斯水壩可能是一項艱鉅工程。資源管理人員已在討論處理這些沉積物的可能方案。

拉瓦列水壩（LaValle Dam）在巴拉布市的上游，兩處相距約30英里遠，最近為一個民間非政府組織所買下。新業主正打算於2001年拆除此壩。拆除巴拉布河的4座水壩，整條巴拉布河主河道將於一個多世紀後首度再次自由流淌。

復育巴拉布河帶來自然資源上的種種好處，也示範了共同合作的過程，一直被譽為模範案例。這種公私夥伴關係涉及許多權益相關人，其中包括橡樹街和里寧米爾斯這兩座水力發電水壩的私人業主、市政府和州政府官員、非政府組織。一旦全數拆除位於巴拉布河的4座水壩，也就是堵塞巴拉布湍流的3座水壩和位於上游的拉瓦列水壩，120英里長的巴拉布河將再度自由流淌。拆除水壩，讓美國許多河流得以回復自然狀態，研究發現其中最長的一條可能正是巴拉布河主河道。